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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因為某件小事,翻起學生時代買的書《詩論》,作者是朱光潛,老一輩的美學家,著有《西方美學史》、《文藝心理學》、《談美》等等。

待我查好資料後,又翻到《詩論》的最後一篇文章〈一封公開信「給一位寫新詩的青年朋友」〉,我猛然領悟了為何朱光潛會被文化大革命紅衛兵批鬥的真正原因:就是因為他寫了這篇文章。

朱光潛少年時期在桐城派念中學,國學底子深厚,他的舊相識方東美,其先祖是桐城派大家方苞。他們兩位都是學貫中西的哲學家,但是講話都很直,朱光潛挑明了就是討厭當時貪污腐敗的國民黨,沒跟來台灣避難也不意外。方東美雖然來台,但是身邊的人到底是來跟他求學的呢?還是去監視他的?可能連他自己也從來沒搞清楚過,只好沒事罵罵共產黨,再罵罵社會人心敗壞,又不重視文化。朱光潛要是來台灣,講話那麼直接的他可能也不會太好過。

    朱光潛講話有多直接呢?我們來看看他在〈一封公開信「給一位寫新詩的青年朋友」〉這篇文章裡寫了些什麼:

    你的詩不算成功──恕我直率──如同一位新詩人的失敗一樣,你沒有創出新形式,我們讀者無法在文字意義以外尋出一點更值得玩味的東西。你自以為是在作詩,實在還是在寫散文,而且寫不很好的散文,你把它分行寫,假如像散文一樣一直寫到底,你會覺得有很大的損失嘛?我歡喜讀英文詩,我鑑別英文詩的好壞有一個很奇怪的標準。一首詩到了手,我不求甚解,先把它朗誦一遍,看它讀起來是否有一種與眾不同的聲音節奏。如果音節很堅實飽滿,我斷定它後面一定有點有價值的東西;如果音節空洞零亂,我斷定作者胸中原來也就很空洞零亂。我應用這個標準,失敗時候還不很多。讀你的詩,我也不知不覺在應用這個標準,老實說,讀來讀去,我就找不出一種音節來,因此,我就很懷疑你的詩後面根本沒有什麼值得說的話。從文字意義上分析了一番,果不其然!你對明月思念你的舊友,對秋風葉落感懷你的身世,你裝上一些貌似漂亮而實俗惡不堪的詞句,再「啊」的「呀」的幾聲,加上幾個大驚嘆號,點了一行半行的連點,筆停了,你欣喜做成了一首新詩。朋友,恕我坦白地告訴你,這是精力的浪費!』(朱光潛  著,《詩論》,頁261至頁262,台北,漢京文化,中華民國71年)

    你們看看,講這種話能不傷人嗎?不只罵遍當時一票新詩詩人,連目前寫現代詩的文藝青年也跟著罵進去了。(難怪這本書現在很少人讀。)所以你就知道,為何當文化大革命興起,許多前文藝青年化身的革命小將紅衛兵會視朱光潛為反動學者了。這世界是容不下說實話的人啊!當然,人家說的實話是有憑有據的,不然,單純罵人也不需要如此耗時費力文謅謅講一大堆。

  朱光潛被批鬥實在是一場悲劇,不只是斯文掃地,簡直就像掉入糞坑,清都清不乾淨。所以,大陸都管像紅衛兵這樣的憤怒青年叫憤青。(喂!夠了喔!)

  如果你發現你的朋友寫詩的時候,很喜歡『啊!啊!啊!』的亂叫,或是寫的詩沒有節奏感,拗口難讀,不妨把朱光潛這封信影印一份,放在他容易注意到的地方,然後不留姓名趕快逃跑:他讀到也好,也許最好是沒讀到,至少人家不會拿著刀,對著你大吼大叫。  

  最後,我們來個妙詩欣賞。話說蒙古公主席慕容曾經寫了一首詩《我折疊著我的愛》,其詩第一段如下:  

  我摺疊著我的愛
  我的愛也摺疊著我
  我的摺疊著的愛
  像草原上的長河那樣宛轉曲折
  遂將我層層的摺疊起來

(取自網頁:http://tw.myblog.yahoo.com/shadow-2005/article?mid=-2&next=100&l=a&fid=18 

  但是,我要讓各位欣賞的不是這首詩,是我一位叫路露的朋友所寫,她有一次在宿舍煮肉湯,煮好放著忘了妥善保藏,結果這鍋湯餿掉了,痛如錐心,心中淌血,於是她心血來潮,改了席慕容的詩如下(不過我的記憶可能有所缺漏錯誤,請各位原諒): 

  我腐爛著我的愛

  我的愛也腐爛著我

  我腐爛的愛

  像蜿蜒曲折的淡水河

  發臭又發酸 

  (抱歉,後面我就忘了…… 

  將愛情描寫成腐敗的肉湯,寫盡千方百計得到了肉體,實際上喝到的卻是臭酸掉的心靈肉湯,渴望愛情,卻不幸失望的心理,這種手筆可直追路露的法國同胞大文豪福樓拜描寫偷情婦心情故事的《包法利夫人》。

  餿掉的肉湯雖然描述了人們對愛情的渴望與可怖的本質,愛到肉爛蝕骨,令人怵目驚心,但是,別忘了,餿掉的肉湯經過蛆蛆加工處理過後會變成清澈見底的肥料,讓大地欣欣向榮,滿地花開。

  唉!又在亂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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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hilochampio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