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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學家〉讀後感之信耶穌得永生（未讀勿入）

      底下記載的事件，我本無意訴諸文字，只因近來的生活氛圍，讓我不得不回想起前年的奇遇，也是與我親近好友的一生中，最詭異的插曲之一。
一個多月前，我莫名其妙的被調至別單位（上級會挑中我，我想應該是一場誤會吧），新工作的內容和我的專長不相干，因此造就一幅奇特景象：一個唸哲學的傢伙居然為公司的歷史展覽館忙進忙出。本公司歷史悠久，起源可追溯至鄭成功時代，歷經滿清、日本與中華民國等朝的風風雨雨，為台灣碩果僅存的老商號，想當然我的老闆會多麼重視本公司的歷史傳承，並且光是其家族在台灣的勢力以及與各界政商名流的頻繁接觸就讓人肅然起敬。因此我的工作壓力之大也是可想而知的，這也是為何近來我會消失這樣久的緣故（我該說：「對不起路露」嗎）。
然而在負責蒐集考證文獻手稿的過程中，不時接觸一般人所謂的「機密」文件，在好奇心作祟下（啊，該死的好奇心），忍不住翻閱機密文件，才曉得針對同一件特定歷史事件，原來存在著截然不同的詮釋觀點，比起一般人心中早已形成的定見更誇張更匪夷所思。看著看著，我整個人彷彿心臟爆開那樣受到震驚，全身上下卻也因此熱血奔竄而興奮不已（這難道就是一般人閱讀某數字周刊時會有的心情嗎）。
後來由於大老闆的不耐煩催促與嚴重缺乏佐證資料，我與其他同仁不得已在展出內容中投入個人的意見與想像，力圖及時完成工作不致捱罵。這件事讓我親身體驗到：如果我們可以這樣幹，當初留下這些創業轉型時期檔案文卷的大老小職員們、甚或是地方政府的小官小吏們是不是也會這樣亂搞呢？如果歷史文獻的來源或真實性是如此不確定，那麼所謂的「歷史」流傳給我們的，究竟是什麼呢？
無論如何，我把這個故事公諸於世，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能找到至少一位讀者能了解它實際上是什麼：它是發自內心的呼喊。
2004年12月，那年的冬天特別冷（不是指實際的氣溫，而是學業與生活）。當時我意識到二十世紀初發展的語言哲學運動存在著我所謂的「弗列格的密室（Frege’s Locked Room）」，也發現後來戴維森的創新見解碰巧解開了這個密室。如果我的推測無誤，這會是當代哲學史上的大發現，然而我當時壓力過大，加上還有許許多多論證上的枝枝節節尚未釐清，整顆腦袋裡的灰色腦細胞就像漿糊一樣。
那天下午四點，打算從圖書館離開前往打工的地點，當我由洗手間回到卡座很快地將桌面上的書籍筆記收拾放入米黃色大包包中就立刻趕往此刻想必已是車水馬龍人山人海的士林夜市。到了打工地點，以一派自認帥氣的動作將大包包扔至店內一角落，就開始進行我那緊張且誇張的工作任務。晚上九點半，離開士林，回到學校載路露回家。我騎著原名為「霹靂無敵日光號」的本人座騎50西西小白來到有「貞節牌坊」美名的校門口，鞋底板因無聊不斷轉著傍晚下雨而導致的泥濘，才看到路露跟兩個人邊聊邊走出來。其中一位女生我認識，她是路露的好友，另一位先生則據路露稍後向我報告，他就是中華民國到台灣以來最大冤獄案的男主角之一：蘇先生。所以路露坐上小白後不斷在我耳後吱吱喳喳的狂熱模樣是可想而知的，但我只求趕快把她送離寒冷的夜晚，而且大家都知道我是倫理學大白痴，聽到這種東西就會想睡覺。瘋云騎士加小白加路露－－騎小路就狂奔至冤家路口紅綠燈下揮手向望星橋說再見後又在至善路上劃過二分之一個圓經過沒人走的天橋直接殺到仰德大道口邊的小路沿著芝山岩後方貼近陽明醫院圍牆緊接轉彎到大葉高島屋時看見沿途一路上火樹銀花我才緩緩將行車速度放慢，原來因為聖誕節即將來臨兩旁行道樹被繫滿了燈泡，而路露和我則是貪戀美景的過客。當晚風大，路露又犯懶，只顧著將她的紅色圍巾緊緊裹住脖子，卻不想照顧她的灰色書包，等到騎小路接近市立棒球場就等不及似地提出要將書包放入我的米色大包包的懶人要求，好在我的米黃色大包包容量也夠大，還可以裝下她的灰色小書包（其實沒有很小），正當我將車停於誠品商場對街前紅綠燈下打開大包包之際，一本封面質感頗佳的書掉落在我和路露的腳下。到現在我仍然搞不清楚這本書是如何被置入我包包內的，有可能是我自己在圖書館裡迷迷糊糊將它收入大包包中，也有可能某人趁店裡忙亂時塞進去的，總之它掉落在我和路露的腳下，書名是〈歷史學家〉，上面不見持有人的名字或記號，只能知道出版日期是2006年9月，而且我和路露還確定這本書是國際中文版，原文是英文，更讓人毛骨悚然的地方在於其出版公司的地址是台北市臨溪路…...。「素書樓？」我和路露不禁四眼相望（不，是八眼相望）。「你的眼角有眼屎喔」路露說。
當下我和路露決定前往誠品書店查看它是不是新出版的書，待逛完書店一圈又詢問服務人員後，確定這不是近期已出版或即將出版的書籍，甚至連亞馬遜的網站都顯示無此書的資料。（後來（也就是不久前）在誠品看到相同書名相同封面的〈歷史學家〉擺在流通架上任人購買時，由於心中的創傷未癒讓我對心愛的誠品書店或任何其他書店都避之唯恐不及，也不禁感嘆這樣恐怖的事究竟還是發生了，當然也就不會知道原來存在著一個獎額二萬元的有獎徵文活動。（這是什麼爛藉口！））我和路露於是坐在商圈百貨門口看著貴婦牽著小狗貴賓從面前走過，還有像隻超大型絨毛玩具狗的龐然古代牧羊犬緩緩飄過。「好像玩具狗喔！」雖然路露一時興奮又帶著畏懼地這樣說（她大概想抱牠吧），我還是忍不住頭皮發麻了起來：「我們是不是遇到鬼啦？收到這樣奇怪的書。」路露勸我不要想太多，還提議：而且它是一本書嘛，要嘛送到警察局，要嘛帶回家。結果我跟路露在寒冷的路邊猜拳，我猜贏了，就把書帶回家看。
雖說〈歷史學家〉的出版年份不尋常，但我想有可能這是個惡作劇，真正讓我覺得恐怖的地方在於它的出版公司地址。素書樓又稱錢穆故居，為當代著名歷史學家錢賓四先生晚年在台期間的寓所，為蔣介石禮遇錢穆而特別安排的居住地。錢老與夫人胡美琦在「素書樓」居住22年，卻在民國79年因當時立法委員陳水扁與臺北市議員周伯倫質疑：素書樓原為國有地，錢穆霸佔市府土地以自居。得知此新聞，高齡96歲的錢老憤而遷出，數月後於賃宅抑鬱而終。
話說陳水扁先生任立法委員時，以揭發弊案打擊貪腐名震朝野，稍後旋即夾帶豐沛民意，復以本土政權的加持，順利當選台北市長，後又乘破竹之勢率領民進黨擊敗百年老（黑）店國民黨，當選中華民國總統，四年後憑著不可思議的兩顆子彈續任，引起各界宣然大波，誰知如今卻因弊案纏身，總統大位處於風雨飄搖之際，連站都站不穩，歷史重演，令人不禁感嘆：人類在歷史中唯一學得的教訓就是人類在歷史中學不到任何教訓。
錢賓四先生為當代大歷史學家，其所著〈國史大綱〉為大專院校學生必讀經典（不過我和路露沒讀過），其人想像力豐富，提出不少大膽論述：例如錢穆認為〈老子〉此書應較〈莊子〉晚出，我曾經在上中國哲學史時聽過老公公笑笑地帶過錢老的特異觀點；又例如錢穆認為〈史記〉所載之孫武與孫臏應為同一人，傳說中的〈孫臏兵法〉就是至今市面上隨便即可購得的〈孫子兵法〉，是我們的太史公司馬遷搞錯了，此番言論不可不謂驚世駭俗，連看過葉青歌仔戲〈伍子胥過昭關〉和楊麗花歌仔戲〈孫臏與龐涓〉的鄉間老博士聽了都不禁搖頭大呼：「孫子是孫子，孫臏是孫臏，怎麼會是同一人呢」，可惜自從1972年於山東臨沂銀雀山兩處漢墓出〈孫臏兵法〉竹簡後，錢老的大膽觀點即遭到推翻。
素書樓後來被台北市政府接收，成為市立圖書館之一，此錢穆故居收藏著錢老生前的用具手稿，近幾年更是大幅修建，還辦了不少藝文活動。但是據我所知，當時素書樓還沒有發展到足以自行出版書刊的規模，更何況是這樣一本看似惡作劇的書籍。



我親愛而不幸的讀者：

瘋云騎士因為遭遇接下來所記載的事件導致後來身心受創，過程中的許多細節已無法追憶，可歎相關文卷檔案亦破損遺失，近日復又遭遇家中三歲小兒騷擾，生活一片混亂，為了清除腦中的同位記憶也耗損不少精力，因此接下來的記載都是憑著本人可確定的回憶記述而成，為向眾位讀者負責，其餘闕疑部分也不敢妄加揣測。我親愛而不幸的讀者，你們只好自己看著辦。

瘋云騎士敬上

〈與大領主對談之斷簡殘編〉

當月某天夜半，我依約來到素書樓錢老生前使用的書房中，打開昏黃的小燈獨自望著大書桌上舊硯台的裂痕發獃，正在心中浮起「景物依舊人事全非」這八個字時，抬頭看見桌後的書架直立著一條相當突兀的書名，名稱叫「上帝的黑名單」，書中內容淨寫些殺人魔的故事，作者是Ruby盧春如，這不是我平常最愛聽的每到下半夜才會播出的「夜夜如春」廣播節目主持人「蕭查莫DJ」嗎（另一位我最愛的男DJ是下午才會出現的「二佰五DJ」強尼；後來路露還對我說她嫌Ruby主持節目時太吵），我還不知道她有寫這本書耶，翻開書中版權頁一看出版年份：2006年。

略

話說當這位大領主出現在面前，不知是我衣服穿太少還是氣溫真的很冷，直叫我不停打哆嗦。他坐在大書桌後示意我找張椅子坐下與他聊天。「聽說你很愛書，尤其歷史，但我覺得〈上帝的黑名單〉才是符合你口胃的種類吧。還有我很訝異你的中文說得不錯。」我搶先取得發球權。大領主冷冷揚起嘴角：「我以前到過中國，認識幾位朋友，也引發不小的騷動。那本與我有關的〈歷史學家〉你看完了吧，覺得如何？」聽到這番話，我在腦海中迅速顯現不少畫面，有哪些歷史事件是跟這位大領主有關的呢？由慘忍的刑罰與勞役，我聯想到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不，不可能。以及後來的東廠錦衣衛。不，太小巫見大巫。滿清的雍正？不，簡直是小兒科。當時我直懊惱沒把〈中國人史綱〉這樣已經是白話的著作仔仔細細完完整整讀完，實在想不到中國歷史上有哪些人物那個事件是跟眼前這位大領主有關的，我只好反問：「你怎麼會有2006年才出版的書籍呢？」「你知道我自有一套印刷設備，每當我知道世界上出現了有趣的書籍，就忍不住自己印來看。」「原來你真的是盜版天王，〈歷史學家〉的記載果然真實不虛，問題是，現在是2004年，那些作者未必已將著作寫完，甚至還有可能尚沒動筆！」我一說完話，就立即產生不好的感覺和想法……。「你很會問問題。沒錯，就如你所想的那樣！」當大領主把話落下，我的頭就開始暈了。

略

「你怎麼會來台灣？」「為了拿回我失落的遺物與追思故友……。」（我已記不清後來他說了些什麼，但錢穆先生雖是一代大歷史學家，但還不至於成為吸血鬼的至交，外雙溪附近還有一處「摩耶精舍」，為國寶級國畫大師張大千的故居，但是大領主怎麼會對一隻大山猿有興趣呢？莫非是故宮博物院裡的……？）「沒錯。可是我也觀賞了他桌旁的那隻大猴子標本。」此刻我早已無法言語，只見大領主搖搖頭又點點頭地冒出這句話。

略

「據說你生前是暴虐無道的人君，更有征服天下的雄心霸志，我無法想像你成為不死之身後會如此愛書成痴。你究竟是誰？〈歷史學家〉的作者跟你是什麼關係？」「你真的不想為我做事嗎？哼！我只能跟你說，我的確是〈歷史學家〉的第一男主角。而且……」聽他一說，我在腦海中由剛剛聯想到的明朝東廠錦衣衛又聯想到太監劉瑾，接著想到小時後看過的電影〈笑傲江湖〉，以及金庸小說〈笑傲江湖〉中的東方不敗……，然後也不管這位大領主的身分與能力，逕自哈哈大笑起來。只見大領主面有慍色，然而我還是忍不住在他面前說出：「你為了得到不死之身，只好把征服天下的慾望給閹了……。」

略

「最後我有個疑問。據〈歷史學家〉所載，你死前曾向修道院院長懺悔，並且又由天主教改回原來信仰的基督教，那為何又拒絕他們在你的墓前放上救主受難的象徵呢？」「我親愛的朋友，你已經知道答案了。你真的不想為我做事嗎？你還記不記得你小時後在自家附近的廟宇中遇到過的怪事？……。」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話嚇暈，總之後來我就不省人事了。

〈與大領主對談之斷簡殘編〉‧完



等到醒來已是隔天中午，發現自己躺在自強隧道上方賃所中的床上（該不會有讀者想說：這該不會是一座墳墓吧），全身衣物被冷汗滲濕，腦袋中一幕幕像是雜亂無章的電影畫面交錯顯現。我做了場惡夢嗎？正好路露打電話來要我陪她一同吃飯，我接起電話時看到旁邊的和式桌上有一本不屬於我的書－－〈野翰林〉，內容是關於一代大歷史小說家高陽的研究，作者是鄭穎，跟路露講完電話，我下意識翻開版權頁，果然，出版日期是2006年10月。撇開大領主所留下「歷史小說家」五個字背後的寓意或嘲弄，真正吸引我的是該書的封面，我隨即翻開封面折頁尋找線索，發現底下有幾行小小的印刷字：「封面圖片來源：太平天國天王玉璽。洪秀全造於起義時，以青玉製成。璽文共四十四個字，包括上部「玉」、「璽」，正中「天父上帝」四大字，「太」、「平」兩小字，與兩側「恩和」、「輯睦」。下部四言八句，正寫自左至右為：「永定乾坤」、「八位萬歲」、「救世幼主」、「天主洪日」、「天兄基督」、「主王輿焉」、「真王貴福」、「永賜天祿」。現存於中國國家博物館。」也許我知道大領主的朋友是誰了，但他想找的失物絕不是這塊玉璽，我也一並確定了些事情，一旦心領神會，將〈歷史學家〉與〈野翰林〉藏在最隱密的地方，打算讓它們永不見天日，我就下山找路露吃飯去了。



後記

關於〈歷史學家〉中大領主死後復活的描述讓我想到歷史上真正引領風騷的死後復活名人，意即名滿全世界的耶穌基督。大領主之所以刻意在修道院安排身後事，並且又改回原本的基督教信仰，如果我的大膽想像與推測無誤，那就是：大領主由阿拉伯人取得的不死秘密與當初耶穌之所以能死後復活的秘密是相同的，那麼信耶穌基督的教義就是大領主死後復活的保證，我想這是一種心理安慰吧；之所以大領主不願意在自己的面前放上救主受難的象徵，我想是因為大領主本人深感慚愧的緣故，這個緣故就請各位讀者自行揣摩吧；話說回來，若是耶穌死後復活的秘密與大領主的秘密是相同的，那麼這件事恐怕比耶穌有妻有小來得更聳動更勁暴吧。
至於路露的部分，為了避免她遭受不幸，我那天中午跟她說〈歷史學家〉不過是本三流的旅遊見聞錄與家族羅曼史，亂枯燥乏味的，況且我已在圖書館內歸還給失主，因此她也就沒有再追問下去。如今市面上〈歷史學家〉已廣為人知與閱讀，路露想起這段往事後不斷向我追問，我只好儘我所能全盤托出，至於她要不要去讀它，那是路露個人的選擇了。
最後我小時後究竟在廟裡遇到什麼事呢？只能告訴你那座廟供奉的是俗稱的西王母，根據〈山海經〉的記載，原本的西王母可不是像現在隨處可見的慈眉善目，傳說西王母雖然生活在擁有長生不老秘密的崑崙山仙境，但原版的她可是長髮披肩青面獠牙：「又西三百五十里，曰玉山，是西王母所居也。西王母其狀如人，豹尾虎齒而善嘯，蓬髮帶勝，是司天之厲及五殘。（〈山海經．西山經〉）」至於我小時後到底遇到什麼事，你們就別管啦。
最後我們來談談太平天國。柏楊在其〈中國人史綱〉中論及洪秀全太平天國失敗的原因時提到：「任何新興力量都有兩個最致命的危機，一是腐化，完全背離他們最初的革命精神與奮鬥目標。一是不能團結，發生一連串自斬手足的式的內鬥。太平天國如果在這兩方面不失敗，士大夫的民兵和外國人的干預，都不足以使他們失敗（柏楊 著，〈中國人史綱〉，第937頁，星光出版社，中華民國81年五月第一版第一刷）。」此番言語拿出來論談今日政局，是否也仍中切呢？

嗯，一切都是鬼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