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面啟動(未看勿入),自High影展之導演克理斯多福諾蘭系列
電影名稱:全面啟動(Inception)
導演:克裡斯多福諾藍
編劇:克裡斯多福諾藍
演員:李奧納多狄卡皮歐
渡邊謙
喬瑟夫高登拉維特
瑪莉詠柯蒂亞
艾倫佩姬
說實在,我辦這個「自嗨影展」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廣大觀眾在欣賞導演克裡斯多福諾藍新作「全面啟動」之前,先對克裡斯多福諾藍以往的舊作有一番認識甚至預習,如此才好迎接「全面啟動」所帶來意想不到的衝擊。
但是,我太懶了,本來預定六月底七月初結束的自High影展之導演克理斯多福諾蘭系列,一直拖到現在,只談到「頂尖對決」,直接跳過「黑暗騎士」,就來討論「全面啟動」了。真是的。
然而,之所以沒寫「黑暗騎士」的討論文,是因為太難寫了。看完「全面啟動」後,我反而覺得「全面啟動」好講太多了。雖然很好講,但是,我還是拖了兩、三個星期才願意寫這篇文章,真不知道幹嘛去了。
這部電影,認真討論,它的超級關鍵字應該是:投射。
這個,容我稍後再做解釋,我們先來複習電影內容。
「心靈竊客」柯比,其專長為趁某人睡著時,潛入其夢中,盜取藏在心靈深處的秘密。某次,柯比企圖盜取日本商人的商業機密,失敗,日本商人反而要脅他試圖將某想法植入對手心中,使其解散公司。於是,科比重新招兵買馬並依約進入對像心靈夢境,製造夢中夢中夢,連拐帶騙,試圖將解散公司想法植入對像心靈,過程曲折離奇並且驚險刺激,但是此次任務的最大敵人及阻礙竟然是科比自己心中的夢魘。
我應該沒有爆太多雷吧?不小心被暴到的話,我在標題就告訴你了:未看勿入。不要怪我。
現在電影科技越來越進步,五光十色的特效畫面讓人目不暇給,但是,很多時候,一部電影居然可以為了賣弄特效而拍,忽略劇情的合理與深度。
「全面啟動」是難得佳作,不僅照顧到劇情,而且特效、動作場面幾乎完全是為了「服務劇情」而拍攝的。例如追逐、爆破或場景變形等等,有的是為了敘事說明,有的是反映人物心理狀況。
這兩三個禮拜下來,可以在網路上看到有些觀眾認為「全面啟動」有點「莊周夢蝶」的寓境。但其實不是這樣好嗎?我在這一篇文章有討論「莊周夢蝶」,請笑納:http://philochampion.pixnet.net/blog/post/5569792
然而,人家愛怎麼認為電影有什麼寓言或境界,那是人家的事,別人的自由。
我認為「全面啟動」比較接近「黃粱夢」:在夢裡大富大貴過一生,結果一覺醒來,才發現大富大貴的一生不過是場夢境。
「全面啟動」就設定夢境中的時間與現實不同,例如,現實中過1秒,在夢中可能過了10秒,在夢中夢中可能過了100秒。諸如此類。於是,「全面啟動」在表現夢中夢的變化時,對比於現實生活時間的緩慢流逝。並且,編劇在呈現「夢中夢中夢……」時,用的是「上下樓層」的類比關係,現實在第一層,夢在下一層,夢中夢是下二層。
因為如此,「全面啟動」可以在時間、空間上大作文章。
電影本身就是時間結合影像的藝術,影像可以輕易表現空間感。於是,這部電影劇本擁有唯透過電影,方能盡顯其妙的故事情節。
以這種劇本為基礎的電影,比那些為了賣動作特效的商業片,好太多了。
◎ 投射
以上噁心芭樂的話,就不再講了。我要討論一下比較嚴肅的話題。
不知為何,為什麼我總覺得艾倫佩姬在「全面啟動」是何等搶眼啊!差點比下娃娃臉的李奧納多。(這算哪門子嚴肅話題啊?)
記得有一幕是艾倫佩姬運用她的想像力,扭轉李奧納多夢中的大城市,使之違反物理法則。當城市地面抬起之時,親愛的觀眾,我想你一定有注意到艾倫佩姬輕輕地挑了一下眉,裝作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你一定會認為我會說:艾倫佩姬很會演吧?
錯!我不會這麼說。(也許會吧,但不是現在。)
我想提醒你的是,當艾倫佩姬在演這一幕時,眼前是沒有這種翻地覆天的場面的,實際在她眼前的,可能是攝影機或僅僅一大片藍幕,她什麼也沒看到,但是有必須裝作或演出眼前發生了奇異事件。
親愛的觀眾,我們之所以會認為電影中艾倫佩姬被自己的「戲法」感到吃驚,那是因為我們接受影片的明示或暗示,然後自己如此認為、這麼去想的。
這一切,又要回到導演克裡斯多福諾藍早先拍攝的電影「記憶拼圖」,底下是我對這部電影的討論,請笑納:http://philochampion.pixnet.net/blog/post/5387021
「記憶拼圖」的特色在於,電影逆著正常時間因果序列來剪接,當觀眾看完10分鐘片段後,緊接著的片段居然是故事主人翁前10分鐘的行徑,諸如此類。
所以,觀眾看「記憶拼圖」時,會非常辛苦,要記得前面在演什麼,然後還要自行將前十分鐘的劇情跟後十分鐘的劇情在腦海中串連在一起,才能懂理解故事主人翁一連串怪異行徑的前因後果。這種串連活動,必須依靠觀眾個人的記憶、經驗與詮釋,方能補全原本破碎、斷簡殘篇影像之間的因果序列,使之合情合理有意義。
當然,影片的內容本身是固定的,但是影像之間的連結,情節的起伏,卻是觀的詮釋。這種詮釋活動又依賴影片內容。
幾天,我讀了一本討論小說結構的書,書中有一段敘述是否屬實,我不是很清楚,但是很有趣,抄錄在底下,供大家參考。
「蘇聯早期著名電影導演愛森斯坦的影片《戰艦波將金號》在全世界獲得巨大成功後,一個北歐的發行商為了賺錢,也想買這部影片,但本國的檢查官認為此片革命性太強,不讓他購買。於是他向賣方提出請求:准許他把面片子中的一小段挪動一個地方,而這並不違犯當時賣方規定的不許對影片做任何增刪的條件。
原片是這樣的:開頭的幾個場面是表現軍官虐待水兵、給水兵吃生蛆的腐肉,當水兵很有禮貌地提出抗議時,臨時戰地軍法會議卻決定把他們的代表逮捕起來並判以死刑。犯人被押上甲板,行刑部隊齊步行進,但在開會的一剎那,槍手卻把槍口轉向軍官──水兵起義了。其他艦隊奉命前來鎮壓,但艦上的水兵們卻讓起義者駕著「波將金號」逃跑了。
這個北歐發行商所做的只是把臨時軍法會議和執行死刑這一小段由前面移到後面,而這樣一來卻造成整部片因果關係的全然改觀,使觀眾們以為水兵之所以要『叛變』、槍殺軍官和把軍官扔到海裡去,並不是因為無辜的同伴要被處以死刑,而僅僅只因為在食物中發現了蛆,便小題大作暴動起來。畫面上,軍官們迅速掌握了主動,其他艦隻也前來鎮壓,『叛變者』沒能逃脫懲罰(事實上以駕艦逃往羅馬尼亞),被執行了死刑。的確是沒有任何增刪,只不過更動了其中一個因果環節的位置,而所反映的內容與所造成的效果卻如此迥異。」(金健人著,〈小說結構美學〉,頁146,木鐸出版社)
上述例子,因為剪接的差異,或許會造成不同的劇情詮釋。
忘了是誰說的,有人認為電影就像一場夢境,觀眾置身於電影院看電影,就像在作夢一般。我們之所以會隨著電影劇情喜怒哀樂,那是因為電影內容誘發我們心理的投射活動。
什麼是投射呢?那是心理學的專有名詞。
打開〈精神分析詞彙〉(行人出版社)頁367至頁368,可以看到對「投射」這個詞的粗淺解釋:「
(A)於神經生理學與心理學中,在非常廣義下所使用的詞彙,指某種作用,藉由它,某個神經或心理事件被移置或置於外界;或是由中心過渡至邊緣,或是由主體過渡至對象。這個意義具有相當不同的詞義。
(B)就精神分析的特有意義而言,指某種作用,藉由它,主體將自身中所誤認或拒絕的性質、感情、慾望、甚至『對像』排除於自己之外,並將之放置於他者(人或事物)之上。此處所涉及的是一種非常古老起源的防禦。除了特別在妄想症中,這防禦的運作也出現在例如迷信等『正常』思維模式中。」
〈精神分析詞彙〉稍後又對「投射」進行更詳細的註釋,撇開幾何學跟神經學的領域,在底下引出「投射」在心理學中的意義。
「在心理學中,投射被意指下列過程:
(c)主體感知週遭的環境,並且依照自己的興趣、才能、習慣、長期或暫時的狀態、期待與慾望來反應。Innenwelt(內在世界)與Umwelt(環境)間的此種相互關係,是現在生物學與心理學,特別在『完型心理學』的推動之下,所達成的成就之一。在每個層面的行為中它都被證實:動物在知覺範圍中切割出那些引導它所有行為的某些特定刺激;商人由買賣的觀點來考量他所有的對象(『職業性變形』);心情愉快的人傾向是是往『樂觀的方面』看等等。就更深層的意義而言,人格的結構或根本特徵會表現在明顯的行為中。這是所謂投射性技術的原則性事實:兒童的繪畫透露出其人格。在標準化的試驗,亦即嚴格意義下的投射測驗中(例如,羅夏〔Rorschach〕墨跡測驗、T.A.T. 〔主題統覺測驗〕),主體被置於結構鬆散的情境之下,面對曖昧的刺激,這讓我們得以『……依據所呈現的材料以及創造性行為的類型所屬的解碼規則,辨讀其性格中的某些特質,以及其舉止與感情中的某些系統組織』。
(d)主體藉其態度表現出他將一個人傾向或另一個人類同成另一個人:例如,我們說他將他父親的影像『投射』到他上司。由此以一種不適當的方式表示一種被精神分析以傳會的名稱發現的現象。
(e)主體將自己同化成陌生的人,或相反地將某些人,有生命或無生命的存在,與自己同化。因此人們常說小說的讀者將自己投射到這個或那個主角身上,或反之,例如,拉拜封丹( La Fontaine)將擬人化的感覺與推理能力投射到其《寓言》(Fables)中的動物身上。這類過程其實應被列入精神分析師所謂的認同的範圍之中。
(f)主體將其自身中誤認的傾向與慾望等歸屬於他人:例如,種族歧視者將自己的過錯以及未供認的習性投射在被羞辱的團體上。這個被英格裡虛(H.B.)與英格裡虛(A.C.)兩人稱作disowning projection(否認性投射)的意義,似乎最接近於佛洛依德所描述的投射。」
(尚‧拉普朗虛,尚‧柏騰‧彭大歷斯 著,〈精神分析詞彙〉,頁368至頁369,台北:行人出版社,2000年)
〈精神分析詞彙〉接下來就是介紹佛洛依德如何使用「投射」這個概念討論妄想症、恐懼症、嫉妒等等精神狀況,有興趣的自己去讀。
基本上,上面這些解釋受我用來嚇唬人的。看個電影需要這麼辛苦嗎?寫個電影介紹討論,需要這麼用力嗎?
不需要,除非這個人太無聊。
好!
言歸正傳。
大家都記得電影「全面啟動」裡主人翁科比的心理障礙就是他對死去妻子的愧疚感,科比有時候會封閉自己,思念妻兒,甚至與心中的妻子影像常相左右。但是,出任務時,妻子的形象會像瘋子神經病一樣糾纏科比,破壞任務的執行。
如果,愛一個人會有這種情況,那一般人的愛情呢?
我們愛一個人,喜歡一個人,到底是他們真的具有讓人喜愛的特質,還是,那不過只是我們的心理投射的結果?
一見鍾情,再見傷心,會不會大部分都是我們自己的想像造成的結果?
再說吧。這些事還滿複雜的。
有時候,我們認識一個人,我們認識的他,是實際的他嗎?還是我心中所投射出來的他?是真正的他嗎?還是我自行想像出來的他?
另外,古人云:「謹言慎行。」當我們在批評他人時,我們真的批評到實際上的他嗎?還是,這些批評反映了我的心理狀態,我的基本處事態度?
這些討論起來更複雜。
我來提一下更好玩的事吧!
「寫書時把自己完全忘去,創造什麼人物就過什麼人物的生活M,真是一件快事。比如我今天同時是丈夫和妻子,是情人他的姘頭,我騎馬在一個樹林裡遊行,當著秋天的薄暮,滿林都是黃葉,我覺得自己就是馬,就是風,就是他倆的甜蜜的情話,就是使他們的填滿情波的眼睛瞇著的太陽。
這是福樓拜在創作《包法利夫人》時的體驗。正是這種同樣的迷狂程度,使托爾斯泰常常把現實和幻象混淆在一起,以致分不清某個人物形象是現實感受還是幻想的結果;霍夫曼由於筆下的人物太逼真,以致寫作時要求妻子不要離開他;狄更斯有時走在路上也居然『看見』他作品中的人物,以致煞有介事地要躲開;巴爾札克更是猶如魔鬼纏身,他會痛斥到他家作客的朋友,說他使一個不幸的少女自殺,而這少女卻是他小說中的人物;他會熱心地詢問一位朋友關於一匹馬的近況,而這匹馬只是他曾描寫過想送給這位朋友的,他竟真以為已經送過了;幻覺還使他達到這種地步,他要外出散步,為不讓來訪者久等便在門上寫了兩行粉筆:『巴爾札克不在家,請來訪者下午來!』結果自己回來時見了,竟很遺憾嘆了一口氣,說:『唉,原來巴爾札克先生不在家!』說著轉身離開了──完全把自己當作了另一個人。泰納說:『只有具備了這樣的幻想力之後才能創造靈魂。想像的人物,如果沒有和真實人物同樣的條件,是不能誕生、生存和行動的。他們是從數不清的觀念的系統之群裡誕生一樣,他們依賴許多觀念的同時並存和不自覺的集中而生存,就像真實的人物依賴許多因素的同時動作和自然集中而生存一樣。他們靠許多組成觀念的獨立何不假思考的推動而行動,就像真實的人物依靠許多創造因素本身的自發努力而行動一樣。到了這時,虛構的人物脫離藝術家而獨立存在,左右著作者的筆鋒,於是,幻覺的強度就成了真實性的唯一源泉。』」
(金健人 著,〈小說結構美學〉,頁160至頁161,木鐸出版社)
讀到上面這一段,我發現原來有這種「症頭」的神經病、瘋子不只我一個,真是讓人「安慰」啊……。
最後應該是要討論看電影跟作夢間的關係了,但是,我見識淺薄,如此複雜的議題,無法處理, 所以就暫且擱置了。留給對電影跟夢有興趣的朋友慢慢去想。
還有,這篇討論寫起來還滿輕鬆的,一大堆有趣的引用文。可見最近有多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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